【詩話之一】#入海
倚在憑欄上,望著幽暗的蒼茫大海、以及天際那輪如鏡明月,初景心頭有些沒來由的惶恐不安;雖說他並非沒乘過船,但出海卻是頭一遭,更罔論這茫茫無邊無盡不知將往何方,腳下沒個實地,心裡也跟著踏實不了。
手兜在袖內輕輕撫摸著無知無畏的小筆猴,他長嘆一聲,苦笑:「昊昊,你看,這就是海呢……」
同時心中也有一絲歉疚。
明明答應師傅不會參和到這事裡來的。
「真是、可找到你了。」
銀鈴般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,一回頭,果然是薄紗覆面的女蠱師,她謊稱是初景的岐岭莊同門師妹而隨同上船,被引領入客室後不久便溜了出去,初景心懷擔憂又不知她去往何方,只好來到視野開闊的甲板上尋找。
「都這麼晚了,你去哪啊?」見她安然無事,初景鬆了口氣,忍不住問。
方才任憑他找遍了桅樓與柁樓上下,也都不見六七蹤影,又不敢張揚,這茫茫大海上的、求助無門,可把他給緊張壞了。
「隨便逛逛罷了,走吧回去喝酒。」親暱勾起初景的臂彎,六七在他耳邊低言:「回去再說。」
暗嘆對方肯定是去些不該去的地方探了什麼隱密,初景無奈的一嘆,隨著她回返客室。
至於此等親密之舉,千說萬提,他委實已經莫可奈何了。
「這下邊船艙果然有不少隱密,最底層裡似乎藏有什麼可怖東西,那些人三緘其口、把守嚴實,我偷聽了半天也探不出個所以然來。」
客室內,女蠱師將先前所探之密坦然告與他知曉:「船艉有些朔方浪人,該是那厭厥王所聘,而且這船原是北夏裴商所有,看來他們裴商說不定與厭厥通敵呢!」
「朔方、裴商?」初景低吟,疑惑的皺起眉頭沉思。
「我總覺得有古怪,你怎麼看?」六七問他的同時,倒了些許淡酒嗅嗅,伸指探入酒液,然後放入口中淺嚐。
初景想了想,道:「我曾向侍僕探問過,這名納繎王並非厭厥大罕,而是其異母兄弟,納繎爵王。」
「北夏憚懼厭厥已久,裴商應不該如此輕易做出通敵之舉,加上朔方浪人……」他垂目沉吟片刻,才睜眼開口:「會不會是納繎爵王自有圖謀之意,因而尋求外援?」
六七眨了眨眼,輕笑:「所以主動通敵的是納繎爵王啊?這倒是有趣。」
初景卻面露憂慮的搖搖頭,目含悲憫。
「你怎麼了?又想到什麼?」六七湊近了問。
「也許是我多慮。」嘆了口長氣,初景才緩緩說到:「如今南北夏的和平局面乃是主因於對外敵厭厥的忌憚,如若納繎爵王一切順利,並與北夏通聯,那麼雙方停戰互助也非不可能。」
「那……不是挺好的嗎?」眼珠子一轉,六七疑惑,初景那臉色可沉重得不像是覺得和平很好。
初景語氣深沉的說:「倘若局勢真是如此發展,北夏的下一步必是統一大夏,屆時南北兩夏恐怕戰火又起,若此時厭厥人、抑或其它外邦伺機而動……」
此刻他想起去年仲夏之間無意捲入的事件,不知那兵器圖卷後來如何了?又是否會給兩夏人民帶來何種災厄?
六七啞然,眨著美目打量著少年,本以為眼前人是名傻白甜,沒想到這小腦袋瓜底下藏著的心思還挺深的,真是意外。
薄紗下的潤唇略略一勾,她湊到初景的臉頰邊,如蘭吐息:「你未免也擔心得太遠啦!還沒個譜的事呢。」
「啊!」初景被她這麼一下給撩回了神,驚紅了臉倉皇撤身:「你、你……」
指著對方半天出不了聲,他用力嚥了口唾沫,收起手指才開口:「對不起……那個、你不是應該也有客室嗎?很晚了,六七姑娘請回房休息吧!」
「長夜漫漫,你讓我一個人睡……」六七壞笑著拉長了音,看著初景幾乎都要縮到角落、一副即將遭遇狼爪的良家少女模樣,忍著幾乎要大笑的念頭說出下半句:「多危險啊?」
「我、我想以六七姑娘的能耐,應是足以自保的。」初景羞紅著臉說,幾乎不敢直視對方。
想起剛剛兩人那麼接近,從女蠱師身上傳來的馨香,還有那銀鈴軟音……他心頭就一陣噗通亂竄,耳邊嗡嗡鳴響。
呵,就算是個雛兒,也是會心動的嘛!
女蠱師兀自壞笑,起身一撥長髮:「還真是感謝你的高看,那麼,明早見啦小景。」
反正目的都已經達成了,細水長流、細水長流,呵呵。
#入海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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